关雁门运气不错,回去的时候没有遇上巡夜的打更人,她一路脚步不停,十分迅速地回到了镇北侯府。
府中一片安静,关雁门从祠堂后那堵矮墙上翻了过去,踩着府内错落屋顶,不紧不慢地逛到了主屋边。
她先在屋顶上转了一圈,见屋内一片漆黑,无人点灯,那两个守门的士兵也并肩而坐,都睡着了,才放下了心,干脆利落地从屋顶上蹦了下去。
她蹑手蹑脚走到屋后,小心翼翼地绕到书房窗边,打算像刚才出来时那样,再从窗户里跳进去。
她的手指还未碰到窗框,就停在了半空中。
关雁门突然想:“章云烽回来了吗?”
要是章云烽回来了,又刚好躺在床边矮榻上,她窗户一开往里一蹦,会不会踩到他脑袋?
更重要的是,要是章云烽问起,自己出去干什么了,她要怎么圆?
她离开前为了防止自己遇到麻烦,比如运气不好碰上巡夜更夫,被当做坏人逮进牢里之类,确实给章云烽留了线索,想着如果自己出事儿了,章云烽能去牢里捞一捞她。
而现在,她非常顺利的回来了,还知道了一大堆事情。
虽说按章云烽和她现在的相处模式,章云烽大概率不会问她去了哪里,就算问了,她只要说自己不愿讲,章云烽也必然不会追问。
但她今晚听到的消息事关重大,关雁门自问不能用一句简单的“我不想说”搪塞章云烽,尤其是有关“余止戈”的事情,关雁门觉得自己应当和他讲一部分。
——一部分,但是不是全部。
其中细节错综复杂,哪些是能告诉他的,哪些是需要保留的,关雁门觉得自己还得仔细斟酌一下。
想到这里,关雁门将推窗的手缩了回去,站在窗边开始盘算起来。
她在心里精打细算,把几个打算告诉章云烽的事理了出来,然后认认真真地圆了话,自己复盘了一遍,确认天衣无缝后,感叹了一句“我真是个天才”,才将窗户掀开了一条缝。
她半蹲在窗外,借着月光,透过窗缝,往里面瞄了一眼。
书房中一片空荡,章云烽还没回来。
关雁门心头一松,放心地钻了进去,落地后掸了掸自己被外墙蹭脏的袖子。
“挺好,还能再把那几桩事儿理一理。”关雁门满意点头,一边往卧房走一边想。
她掀开被子,将自己留的字条揉了揉,往袖中一揣,将夜行衣换了下来,安详地躺下了。
在床上滚了两圈,关雁门打了个哈欠,心道真是辛苦我了,为了个线索出去逛到这么晚——
“不对。”关雁门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眉头一皱,“这都过了子时了,章云烽怎么还没回来?”
他也没告诉手下那些士兵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给自己的纸条上也没提。
她又回想了一下章云烽留的纸条上写的东西——“外出一趟,有事可找胡茬。”
关雁门心念一动,意识到了不对劲。
按章云烽的性格,他下午就出了门,如果是去做什么重要的事儿,必然会给自己提一嘴,如果晚上不回,肯定也会在纸上写上一句。
更何况他在纸条里还专门提了府中戌时用晚膳,叮嘱她不要晚归,那他写这张纸条时,大概率是觉得自己能在戌时前回府,想和她一起吃晚饭的。
他是临时遇到了什么事儿,被绊住了脚吗?
关雁门心中疑窦顿生,盯着床帐顶,在脑海中推演起来。
夜风吹入房中,撩动床幔,拨动洒落在床沿的月光,关雁门被晃得心烦,翻身坐起,将床帐合上了。
屋中落针可闻,被窗纱过滤得朦胧的月光停在木床雕了花的床脚边,一片静谧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合起的床幔中探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将它扯开了一个角。
一排人影从窗外走过,在屋中投下扭曲的长影,那只探出来的手飞快地收了回去,床帐再次落下,将那台雕花木床遮得严严实实。
章云烽弓着身子,贴坐在床帐边,屏息凝神,听着殿外的动静。
方才走过去的一排人应当是宫中巡夜的侍卫,章云烽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再次掀开了床帐。
他今日早上同长疤把事情说清楚了,然后带着他和两个士兵一起出了门。
他原是对琴谱的事情不太放心,怕长疤和两个士兵说不清楚,思来想去,决定自己亲自带人去一趟书铺。
出门前,他想着去找个书应当不用多久,出不了岔子,但又担心关雁门睡醒之后呆在府中无事可做,就给关雁门留了字条和银两,让她若是无聊,就去上街逛逛,还提醒了她一下府中晚膳时间。
章云烽原本打的是找完书就回府,和关雁门一同用晚膳的算盘,不料他才带人走了两个书铺,刚从第三个铺面出来,就出了岔子。
当时章云烽正一边往外走,一边同店掌柜说话,未至门口,就见一个身着黄衣的内侍等在铺子外面,立刻脚步一顿,停在了门槛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