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雁门略一颔首。
“不对。”殷窈在脑子里把关雁门的思路从头到尾跑了一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的思路确实没有问题,但这些也只够推测出,这些事都是同一个人布局的,你为什么会把这个人同进宝镖局联系起来?”
关雁门:“因为‘进宝’镖局啊。”
殷窈没听明白,拧着眉“啊?”了一声。
“嗯,”关雁门点了点头,“我原也没往这个方向想,直到昨晚,章云烽那个亲兵说起自己侄子的名字的时候,提了一句止戈为武,我就很自然地开始跟着这个思路拆字。”
“我原本只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余止戈’的‘余’拆出什么东西,但是拆了半天,什么也没拆出来,我本以为这个想法行不通了。”
“然后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进宝镖局。”
“‘进宝’镖局,进宝。”
关雁门垂眼,手指在桌上横平竖直、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贺”字:“进者,加也,宝者,贝也,进宝者,贺也。”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制定这个计划的人里,要有人清楚我的身手,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的行踪……”
她抬眼看向殷窈,露出一个略有些苦涩的笑容:“你说巧不巧,我认识的那些人里,刚好有个姓贺的,我半个月前才给他写过信,告诉他我从益州回来了,接下来准备一路往东北走,趁着春色将至,去江南看看。”
“而且我刚才把扳指拿给你,你第一句话,问的也是我师父是不是告诉了我什么,”关雁门抬手,揉了揉眉心,“我不想怀疑他的,但是证据都摆在我面前了,我不信也得信。”
殷窈听完她说的话,将那扳指转了一圈,对着烛光打量了一会儿:“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关雁门盯着那张写满批注的琴谱,扯了扯唇角:“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等章云烽离开京城,我就回寨子一趟,把所有事情都问清楚——他究竟是什么目的,究竟与朝廷有什么恩怨,为什么什么事儿都瞒着我。”关雁门将那张琴谱压压平,折了折,收进袖中,“这些我全都要问清楚。”
殷窈点点头,表示赞成:“确实该问清楚。”
“所以,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殷前辈。”关雁门理了理袖子,抬眸看向殷窈,“进宝镖局非要拉我入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殷窈没想到她还能记起来这一桩,愣了一下,无奈道:“你不是都知道这些事幕后的人是你师父了吗?你回去问他不就行了?”
关雁门摇摇头:“我只知道制定这计划的人里有我师父,我又没有说幕后的人是我师父。”
殷窈不解:“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关雁门摊手,“打个比方,现在一个执棋者,他边上站了个观棋者,这个观棋者很爱多嘴,老指指点点的,告诉执棋者你应该这样下你应该那样下,此二者都能影响棋局,但真的能决定这枚棋子放到哪里的,还是捏着棋子的那一位。”
“观棋者或非幕后人,”关雁门慢条斯理道,“我是我师父带大的,这老头虽然嘴里十句有八句是假的,但他对我很好这件事绝不是假的。”
“他把我一脚踢出寨子闯江湖之前,一天要叨叨我八百次,不要碰朝堂事,不要碰朝堂事,我不觉得他不是嘴上说说,他是真不想我和朝堂沾边。”
“所以这个计划里,非得把我拉入局的人,一定不是他。”
殷窈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试图从关雁门的眼中看到一丝迟疑的情绪,但是很遗憾,关雁门的目光十分坚定,里面没有一点动摇。
殷窈无奈一笑:“人都是会演的,你这么相信他?”
关雁门摇摇头:“我不是相信他。”
她语气笃定、掷地有声道:“我是相信我自己,朝夕相处十八年,他于我亦师亦父,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殷窈一愣,随即轻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
她站起身,将扳指放到桌上,往关雁门的方向推了推:“为什么非要拉你入局,我也不知道,就像你说的,观棋者或非幕后人,如此庞大的布局,定然不会只出自一人之手,我也只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
殷窈垂下眼,从怀中把关雁门当时递给点心铺老板的信拿了出来,对着灯烛展开,目光扫过上面文字:“但是,你这信中的问题,有一部分,我能告诉你。”
“另外,”殷窈抬眼看向关雁门,“我还能额外送你个消息。”
“什么消息?”
殷窈:“余止戈不止是一个人。”
她将手探入衣袖,“咔哒”一声,在桌面上放下一粒东西:“现在,我是殷窈。”
一丝银光一闪而过,她在关雁门骤然锐利起来的目光中,将那枚扳指从桌面拿起,戴到了自己的手指上,微微一笑:“现在,我是余止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