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果然如庄净秋所说,等她一觉睡醒,贺惊涛已经回来了。
他背对着关雁门,坐在窗前木桌边,正用布条慢悠悠地缠着一个木盒。
窗户半开着,窗外月光流淌进来,一盏油灯放在桌角,火苗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贺惊涛的影子长长的落在地面上,也跟着摇摇晃晃。
关雁门乱七八糟做了很多梦,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看着贺惊涛的背影,缓了半天,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哦,她师父回来了。
她师父回来了!
关雁门一下子精神了,一骨碌爬起来,坐在被她卷成个花卷的被子堆里,开开心心地喊了一声“师父”。
贺惊涛闻声回头,见她头发睡得乱成一团,横七竖八地支棱在脑袋上,像个小刺猬,眉毛一扬,露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我滴乖乖,你庄姨说你是酉时中开始睡的,怎么这会儿功夫,就把头发弄成这样儿了?”
关雁门“哼”一声,下了床,跑到贺惊涛边上,就着昏暗灯光,看了一眼贺惊涛在缠的盒子:“这是什么?”
那盒子约莫成年人一臂长,半臂宽,已经被漆黑布条缠了大半,露出来的盒身也是黑的,上面不知道刷了什么,闻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
贺惊涛将盒子双手托起,掂了掂,递给关雁门:“你想拿着试试吗?”
关雁门试探着伸手,胳膊托在盒子下方……
然后被坠了个跟头。
关雁门十分震惊,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那个木盒子,挣扎了半天都没能站起来:“师父,你装了一百个秤砣在里面吗?”
贺惊涛哈哈大笑:“这里面是把刀。”
关雁门瞪大了眼睛:“这么重的刀?”
贺惊涛站起身,把压在关雁门腿上的木盒重新放回了桌面上,又伸手把关雁门拉了起来:“师父从小学的就是重刀,所以也只会用这种很重的刀。”
关雁门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懵懵地点了点头。
贺惊涛看着她茫然的样子,拍了拍桌上木盒,轻叹一息:“重刀这东西,攻守兼备,但它重逾百钧,负之如负山岳,持之如擎巨柱。欲掌此器,需熬筋炼骨,寒暑不辍——”
贺惊涛屈身,视线与关雁门相平,收起了脸上笑意:“所以,你还要学吗?”
关雁门这才明白贺惊涛的意思,飞快道:“我要学的。”
贺惊涛目光沉静,看着关雁门的眼睛:“你要想好,我一旦开始教你,你就绝不可怕苦喊累、半途而废。”
关雁门重重点头:“绝不半途而废。”
贺惊涛想了想:“或者,你也可以去跟你庄姨学鞭子,寨中赵伯也可以教你暗器,那些轻松一些……”
关雁门:“我要学重刀。”
贺惊涛又盯了她一会儿,关雁门目光笃定地与他对视。
“行,”贺惊涛终于松了口,他直起身,拍了拍关雁门的肩膀,“那去睡吧,明早卯时初起。”
关雁门不可置信:“先前还是卯时中起的!”
贺惊涛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都要学刀了,哪能睡懒觉?”
关雁门咬牙切齿,恨恨一跺脚:“行,卯时初就卯时初!”
贺惊涛满意了,拉开椅子,准备继续坐下缠木盒,就听关雁门道:“那暗器我也要学。”
贺惊涛猛然转头,不等他说话,关雁门撂下一句“好的你答应了那我去庄姨那儿睡觉了”,接着一溜烟跑了。
关雁门至今仍记得她转身跑掉时,贺惊涛脸上震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