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一手提灯,一手拖拽着她,顺着墙根大步游走,铁链在潮湿地面上刮出火星,一如他眼底执念。
那道从眉骨劈到嘴角的疤在油灯下蠕动,宛如皮下藏着的蜈蚣,狰狞可怕。
“怎么?我为你准备的囚牢,不喜欢吗?你闻到了吗,多么苦涩美妙的味道啊。”
他突然掐住她后颈逼她俯身,指节陷进她散乱的发丝。
“我命人用药材熏过墙砖,就像药材铺子的苦味。阿玉说过,她最喜欢药味了。”
“熏了月余,我才把她抓来,关在这里。”
他的笑死逐渐张扬,变得癫狂,狰狞笑声撞在石壁上,碎裂成无数回音。
“可她不喜欢,她说……恶心,恶心极了,和我一样,恶心极了……”
他身体匍匐紧贴墙砖,急促呼吸,忽然又暴怒地掷出油灯。
“不对,不对不对!为什么现在全是血腥味?阿玉不喜欢!”
江月见踉跄着退后,但见火光忽明忽暗间,墙上竟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血红抓痕。
柳如是又静了,手指爱怜地抚摸过那些抓痕,痴迷低语:“但是没关系,这里还有你留下的痕迹,你的味道。”
言语间眷恋意味,似陷入回忆。
江月见敛息,趁机环顾四周。
这是密室无疑,密不透风,更无明窗。拐角处有一铁门横踞,柳如是便是从那铁门进来的,铁门背后又通向何处?
囚牢阴暗湿冷,除她所在外,边缘突兀地横着张泛着寒光的铁桌。
铁桌上各式刑具横陈,铁钳齿缝里还残落着几片指甲,仿若僵死毒蛇的皮鞭盘踞在桌角,鞭梢还粘着暗褐色的血迹。
而狰狞刑具之外,一副笔墨纸砚格格不入地安放一边——夜闹柳宅时,他们曾搜到此物,却被柳如是轻描淡写敷衍过去了。
江月见心沉到了谷底,柳如是设此地牢,她一定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那些传言中突然失踪,又摇身一变成为押镖女,去往京城后再无音讯的女孩子们,是不是都曾在这座囚牢中受过非人的虐待?
为什么抓了人凌虐后又放去了京城,柳如是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江月见头痛不已,余光无意间瞥见铁桌下竟赫然落着只货箱,锁扣轻轻耷拉着,无声无息。
她屏住呼吸,她曾在商队见过这只货箱,正是初访那日两个胡人偷偷运送的。难道……吴姣在箱子里?
头顶忽地坠下一滴带着泥土腥气的水珠,砸上眉心。
她猛然抬头,看到头顶的墙壁上竟嵌着一道方形暗门。
暗门边缘渗下几缕微光,在潮湿的空气中形成朦胧的光柱。细小的尘埃在光中浮动,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
门在头顶……他们竟是在地下!
暗门四周的墙壁上布满抓痕,有些痕迹还很新鲜,木屑和泥土散落周围。
显然曾有人试图从这里攀爬逃生,却徒劳无功。
柳如是缓慢行过铁桌,一一抚过染血的刑具,忽然大笑着回身望她。
“小流光,喜欢这里吗?要是说不喜欢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江月见定住,缓缓问道:“林漱玉在哪里?”
柳如是痴狂的眼神倏然凝滞,一丝冷血意味闪过。
他张开双臂,鼻翼翕动,似在嗅闻此间腥味,餍足地仰头高呼道:“你没有感觉到吗?她就在这里,她无所不在。”
江月见心中闪过不安。
“你杀了她?”
柳如是痴痴笑出声来,细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