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惊惧的、愤怒的、茫然的,都死死钉在吴三桂身上。
“反?”吴三桂迎着洪承畴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嘴角却缓缓扯起一个冰冷、僵硬,近乎狞笑的弧度。
吴三桂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铁锈和尘土味道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种力压众人的刺激。
“陛下密旨在此!”
吴三桂展开自己伪造的诏书,目光如电,扫过那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最后死死钉在洪承畴瞬间苍白的脸上。
密诏声称洪承畴与京中权贵士绅勾结,欲要回师兵变,拿下陛下献给反贼。
好在陛下明察秋毫,特授吴三桂密诏接管大军,并将洪承畴极其党羽暂且关押起来,押送京师听从陛下发落。
听罢密诏内容,洪承畴深吸一口气,这根本不是什么密诏,而是吴三桂兵变夺权的借口。
“吴三桂。。。。。。”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吴三桂的名字,声音低沉嘶哑,带着刻骨的寒意,“好一个“清君侧”!好一个。。。。。。乱臣贼子!”他猛地抬手指向那封所谓的密诏,手指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这矫诏!这弥天
大谎!你、你竟敢!”
“拿下!”吴三桂根本不给他任何辩驳或煽动的机会,厉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毕竟是有心算无心的突然袭击,吴三桂的甲士很快制服洪总督的标兵护卫,就连各路将领也都被吴三桂操于手中。
“你们………………”吴三桂冰冷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扫向众人,“陛下命本帅暂领全军,你们可愿听令?”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火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粗重的呼吸。
众将士也在迷茫,后有反贼逼近,前有昏招频出的皇帝,究竟圣旨所说是真是假,他们也无法分辨。
只知道皇帝确实在京中大肆逮捕权贵官僚,拷问军饷,据说已经拷掠出一千余万两银子。
终于一位关宁军将领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末将。。。。。。末将愿遵大帅号令!拨乱反正,诛除国贼!”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纷纷跪倒在吴三桂面前冰冷的青砖地上,头颅深深埋下,不敢抬起。
“末将愿遵大帅号令!”
“末将愿听吴帅调遣!”
参差不齐,带着惊魂未定颤抖的声音此起彼伏。
洪承畴被两名甲士死死架着双臂,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部下,缓缓闭上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洪承畴暗想,吴三桂难道是要率军打破山海关,随后投靠反贼?
吴三桂不知洪承畴心中所想,只知道军师教他的“夺权”之策果然成了。
一股混合着血腥气的灼热感猛地冲上吴三桂的头顶,带着权柄在握的眩晕和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
饶是这些将领只是暂时屈从他,他也要在短时间内把他们变成自己的本钱。
如此在投靠新主时,才能攫取最大的利益。
吴三桂当即下令,临时提拔几位关宁军序列的将官,并命令自己的家丁接管军营防务。
“传我命令,明日一早拔营出发,我要在三日之内抵达通州!”
说是通州,其实只是标定一个大概的进京方向,如此才不至于引起众将的“怀疑”和反感。
只要坚持几日,再多几日,他便能这支四万大军喂给满清。
待满清大军压境的压力袭来,他再当众表明真意,不怕这支退无可退的部队不为他所用,使他成为真正的全军统帅。
望着遥远的西边,胜利的曙光仿佛就在前方。
席卷一夜的狂风骤雨在此刻渐消,帐外换防的厮杀声却渐渐潮起,厮杀与马嘶声不绝于耳,不知有多少“持有异见”的将士被砍杀。
空气中隐隐泛起兵变的残酷与血腥,但吴三桂却只觉酣畅淋漓。
掌握大权的爽快仿佛一把钥匙,掘开他胸中的禁忌,助他野心膨胀。
裂土封疆四个字在心头回荡,他吴三桂为何不能做一位邦国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