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文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可能明天来不了了,不过若是能来,必帮你看一看。”
他笑了,“好啊,那我等你。”
“我阿耶也等着这片海呢。”
巧文转头,看他,少年面庞被火绕上了通透的红光,他的眼睛很亮,也很坚定,“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人能帮一帮我就好了,太谢谢你了。”
“我还不知道来不来呢。”
“已经够了。”
“坐下吧,我们说会儿话。”他坐下,招呼巧文在一旁沙地坐下,地面很柔软,像铺了一层纱绸,巧文看地下的沙子,与别处很不一样,细小的,一粒粒,看不出一丝杂质。
“吃茶么?”他不知哪里来了一处茶,巧文很惊讶,可也没在意,她接过,笑了笑,抿了一口,茶竟是甜的,与现实很不一样。
她很喜欢喝,这不就是西瓜汁的味道么,像果汁呢。
他见她喝得很高兴,也笑了笑,将自己那杯喝下了,巧文喝完了,抱着杯子,看着羹火,问,“你想听什么呀?”
“我想听。”他顿了顿,面上笑很温和,“你在京城的事,你在扬州的事,你都说给我听听。”
他竟然知道她,可谁也没注意到,都觉这是自然的。
巧文一想,“可事情太多了,讲不完呀。”
“这夜很长,我们有许多时间呢。”他指向前方,巧文看去,海面渐生圆月,不过,此刻只冒了一个小尖尖。
那海面有了光亮,可以看见一点了,巧文想回他那个问题,又觉还是专心当下才好,等月亮完全升起来了,她再判断为是。
“好吧,就从我到这里的第一天说起。”
“……”
她从初来的勇敢面世说到卖出第一件衫裙,从戏场众人的兴奋说到搬的第一处大房子,从飞鱼服的英飒说道万朝来贺的盛况,从长衫的沉肃到书窗的温实,来了扬州,有夫子满池的夜宴,有画舫兴盛的士林,有王五娘开酒楼的干练与新生的悸动,有被骂了的囧事,有得剑的惊异,有人骑马看山观荷,有人万里折页送花。
“是那为你开衣坊的,宴会帮你挡酒的,下了雨等你回的,竭力为你在夫子前说好话的,总是对你笑的,薛枝么?”
“你怎么知道?”
“你一直再说他啊,你们一同在不熟悉的小院里缝衣裳,你说你们有缘,搭伴起来十分默契,你们一起坐驴回镇,驴儿撅蹄把衣裳都弄了泥点子,他生气要吃了这倔驴,你笑他幼稚,结果一低头,自己身上也有,你们有次资金不足,又不想向那僧人借,商量了一晚,想着要不找个不卖身的楼,赚点外快,他还很有自信,因为他从小就被很女郎喜欢……”
“是的,他可自恋了!”
“你有点生气了。”
“我没有,是嫉妒!”
“他小子从小就顺风顺水的,人见人爱,家里父母宠,出门四郎陪,外门有高门重师,脑子又好,性格也极极好的!”
“啥都不往心里放,自信乐观又可靠!”
“怎么能这样?”
这夜过得真慢,真奇怪,她明明说了很长时间,这月才露个很小的圆,与那海面映衬着。
她瞪一眼,很不满意。
少年见了,笑了笑,手轻轻抬起,“也给你个惊喜。”
他学着巧文的话,看了她,“你闭眼。”
她闭了。
握着的手张开,那月恍然上升,等巧文再看是,已是满月生辉。
那月好生大,海一下子被照亮,她见了,“不行,你这海太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