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你曾经说的生死与共,如今倒想食言?”
怀中的人猛地颤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乱葬岗重逢的画面。
夜色渐深,两人并肩坐在未央宫飞檐上。
银河垂落似练,将宫阙的屋脊镀成冷银。
谢昭愿望着他指间转动的玉佩,那是他们定情时各执一半的信物,如今合在一处仍有细微缝隙。
“如昀递了《流民安置策》。”秦安澜忽然开口,声音混着夜风散进星野,“他说江南粮仓已开,北境新军操练妥当。”
谢昭愿转头看他,月光在他轮廓上织出银边,却掩不住眼底的暗涌。
指尖抚过他掌心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比寻常帝王多了几分硝烟味。
忽然想起登基大典那日,他在龙椅上刻下的“与卿共治”,此刻已成褪色的朱砂。
“我们去江南看潮吧。”谢昭愿忽然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听说富春山的茶田该采明前茶了,还有扬州的琼花……”
秦安澜猛地转身,眼中跃动着久违的光。他轻轻扣住她下巴细细端详,仿佛要把这张脸刻进骨髓。
他的眼睛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能够看见模糊的人影了。
“当真?不做那傻事了?”
谢昭愿笑了,伸手替他理好歪斜的发冠。发间银丝又添几缕,却比从前更显生动。
她从袖中取出半卷明黄圣旨,上面“暂摄国事”四字盖着鲜红的玺印。
秦安澜微微一笑:“沈如昀昨日在偏殿摔了茶盏,说再看我俩大眼瞪小眼就要遁入空门。”
话音未落,怀中的人突然笑出声。那笑声清澈明媚,胜过万紫千红。
秦安澜低头凝望着她,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痕,指腹摩挲着她耳垂上的珍珠坠子,熠熠生辉。
“那我们明日就出发。”秦安澜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先去雁门关看雪景,再顺道去南疆寻寻老蛊医,权当……”
“权当游山玩水。”谢昭愿替他说完,任由月光将两人影子叠成一幅画。
远处更鼓声声,惊破深宫寂静,却惊不破彼此交握的掌心。
三日后,天秦国都流传出惊人消息:帝后携半块虎符离京,留丞相沈如昀监国。
有人在潼关见过那辆青帘马车,车中传出琴箫和鸣;又有人在长江渡口见一少年将军模样的男子,背着穿男装的女子跑上画舫,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而此刻,真正的帝后正躺在船头看星。
谢昭愿枕着秦安澜的腿,看他用剑尖在船板刻下歪扭的“澜”“愿”二字。
江风带来两岸的花香,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袱里翻出一个油纸包。
“给你看样东西。”谢昭愿剥开层层油纸,露出一块色泽温润的玉佩,“萨仁偷偷塞给我的,说南疆有传说,夫妻共佩可辟百毒。”
秦安澜挑眉接过,就着月光看清玉佩上刻的并蒂莲,指腹擦过她方才在莲心处刻的小字。
喉结滚动,他突然倾身将她压在船板上,船头灯笼晃出满河碎金。
“阿愿,”秦安澜咬着她耳垂轻笑,“若真有下一世,我定要做个寻常百姓,早早娶你回家,省得你总想着拯救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