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
朔州城门在沉闷的吱呀声中,再次开启一道不引人注意的缝隙。
这一次,没有万众瞩目,只有夜色掩护下的悄然潜行。
方羽一身玄色劲装,跨坐战马,脸色冷峻如冰。
他身后,三千铁骑紧随,人人牵马而行。
口中衔着枚,马蹄紧裹着厚布,动作间悄无声息,如同一道暗影洪流,鱼贯而出。
再往后,是七千步卒。
他们同样沉默,只携带兵器和足以支撑三日的干粮,脚步沉稳,压抑着呼吸。
一万人的大军,行进中只有甲叶偶尔碰撞的细碎摩擦声,在黎明前的寂静中微不可闻。
城楼之上,夜风猎猎。
李成与陈平并肩而立,目光穿透黑暗,凝视着那支队伍消失的方向。
“都督此行,赌得太大了。”李成声音低沉,眉宇间的忧虑几乎凝成实质。
陈平没有回应。
他只是默默拢紧了身上的长衫,视线投向遥远的西方。
那里,是茫茫无垠的草原,此刻正吞噬着方羽的军队。
方羽率领的追击部队,严格依照突厥败兵留下的明显痕迹,一路向西疾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霭,将金辉洒满草原。
沿途的景象,似乎都在印证着方羽之前的判断——突厥人确实溃败了。
丢弃的帐篷随处可见,有些甚至还支棱着,来不及完全拆除。
破损的旗帜在风中无力摇曳。
散落的牛羊尸体开始散发腥气。
锅碗瓢盆、杂物辎重,丢弃得漫山遍野,绵延数里。
甚至,还能看到不少受伤倒地的突厥士兵。
他们或发出绝望的哀嚎,或用尽最后力气,对着疾驰而来的朔州军发出恶毒的诅咒。
张虎策马紧随方羽身侧,看着这狼狈景象,忍不住咧嘴大笑,畅快淋漓。
“都督您看!这帮突厥孙子,跑得连裤衩子都不要了!哈哈哈!陈先生就是瞎操心!”
方羽没有笑。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缓缓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驱马从容前行。
这确实是溃败之象,毫无疑问。
但是……
这景象,似乎又“标准”得有些过头了。
那些丢弃的辎重,看似散乱,可仔细分辨,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寥寥无几。
帐篷大多是破旧不堪的。
遗弃的兵器也多是些残次品,或是早已损坏的。
受伤的士兵确实不少,但其中看不到一个真正孔武有力、能构成威胁的突厥精锐。
这一切,就像是……有人精心布置好,故意留下来给他们看的一样。
陈平那张清瘦却写满忧虑的脸,再次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