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猛地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刺耳悲鸣!那声音如同冰锥狠狠扎进莫惊春的耳膜,她浑身一激灵,脸色瞬间煞白——听这动静,只怕刚锔好的瓷器、刚拉好的泥坯、晾晒的素胎都遭了殃!!
“我的壶!”惊叫脱口而出,她顾不上堂中凝重的气氛,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弹起,拔腿就跑。
院中已是一片狼藉。
晾坯的木架被撞翻了大半,地上散落着摔得稀碎的泥坯和素胎,像一场未完成的死亡祭奠。几件刚刚用莳绘技法修补好正放置在阴凉处的瓷器也未能幸免,缺胳膊少腿地躺在泥浆里。
而造成这场混乱风暴的中心,是倾城美人。
他今日穿了一身极艳丽的绯红锦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牡丹,华贵得如同燃烧的晚霞。然而此刻,这身华服的主人却状若疯魔。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完全散开,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脸颊,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苍白的额角。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扭曲着,凤眸赤红,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刻骨的怨恨,还有一种近乎崩溃的、被欺骗了十年光阴的疯狂绝望。
“吕正雅!吕正雅!你出来!”他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疯狂地想要冲破护院的阻拦扑向前堂,“你骗我!你拿毒誓骗我十年!十年啊!!”
他手中并无兵刃,但十指箕张如钩,指尖裹挟着撕裂空气的锐啸,招招直取身后紧追之人的要害。
紧追他的,正是赵无眠的得力手下沈三。
沈三面色冷峻,身形沉稳如岳,一柄狭长的腰刀舞得水泼不进,刀光织成一片银亮的屏障,死死封住倾城美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刀锋与指风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滚开!”倾城美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形,“把他还给我!我知道他在这里!吕正雅——!”那一声呼唤,凄厉如杜鹃啼血,带着摧心裂肺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震得整个铺子嗡嗡作响。
混乱中,倾城美人被沈三刀势所逼,身形急退,后背猛地撞向角落一排摆放着待售瓷器的木架!眼看那满架精心烧制的青白瓷器就要遭殃,莫惊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失声惊呼:“我的瓷!”
电光石火间,有个身影动了!
是吕正雅!
吕正雅不知何时已重新戴回兜帽,再次遮住了那触目惊心的面容,而且动作毫无征兆,却快得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
他高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沉滞外表截然不符的迅猛,一步踏出便横跨半个院子,宽大的深褐色斗篷在疾速移动中猎猎作响,像一片骤然卷起的乌云。他并非去挡倾城美人,而是精准地插向木架与倾城美人后背之间那不足两尺的空隙!
“嘭!”
沉重的撞击声闷响,吕正雅用自己宽阔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承受了倾城美人急退而来的全部冲力,如同一堵沉默的城墙。
巨大的力量让他魁梧的身躯也剧烈一晃,脚下踉跄半步才稳住,但他护在身前的双臂纹丝不动,硬生生将倾城美人和那排摇摇欲坠的瓷器隔开。
一只摆在木架边缘的瓷瓶终究未能幸免,在剧烈的震动中摇晃着坠落。
吕正雅猛地侧身,枯瘦如鹰爪的手迅疾探出,险之又险地凌空抄住了瓶身。饶是如此,瓶口还是在他指间清脆地磕掉一小块碎片。
尘埃簌簌落下,铺子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而莫惊春看着满院子的残局,心疼的差点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