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眯起双眼,暗含不耐:“何故在此吵闹?”
辕门守卫战战兢兢回道:“回大人,这人自称是从敌营逃出来的战俘,却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或文书,属下恐怕放了不该放的人进来,遂耽搁了一时半刻。”守卫擦擦额角的汗,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儿,要不还是把他剁了吧。
“是吗?抬起头来让本官看看。”明昭听话地仰头,林瑾之好似还嫌看不清似的,上手捏住明昭的下巴左右瞧了瞧,辛洪在一旁觉察不妥却没有理由阻拦。
林瑾之打量过后回头朝跟在身后的总督与守备道:“我军战士能不忘家国拼死逃回营中,实为精勇之士,须得好好嘉奖。”
又对着明昭笑言:“本官瞧你面善,又是个忠心效国的,不如日后便来中军帐护卫吧。”
后头还没走人的校尉眼睛都看直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区区战俘还能被监军看上,连升数级竟还成监军亲信了,不由暗自懊悔。
辛洪的眼神在明昭与林瑾之之间打量,似乎觉察出什么,低下头不做表态。
明昭这下知道林瑾之是故意路过,就等着她往圈套里钻呢。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再拒绝就显得蠢笨了,明昭咬着后槽牙向林瑾之下跪谢恩:“小的谢大人赏识之恩。”
就这样林瑾之把明昭带回中军帐,意味着日后衣食住行都得待在林瑾之身边。
明昭仍装作步履不稳的样子一路跟着林瑾之,实则是借此低着头掩饰自己的愤懑与不满。
在她的计划中自己应当继续在骑兵营中深耕,以武服众以德服人,打上几场战役后取得军功顺利做个小将领,筹集忠心的部下,再一步步与明家旧部联络壮大规模。
她垂头丧气地在脑中一个个勾划掉破灭的筹谋,没注意两人已经到达军帐中,林瑾之为她掀起帐帘,好整以暇地瞧她出神地向前走。
直到明昭马上要撞到面前的柱子上,林瑾之才几步赶上前用手挡住她的额头止住了明昭的步伐。
感受到额间覆上温热的触感,明昭这才回过神来,抬眼便见林瑾之嘴边噙着一抹笑,与往常笑面虎的礼节性微笑不同,似乎带着些真情实感。
真情实感?明昭暗自腹诽,大概是自己看走眼了,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见明昭意识回归了林瑾之才正色道:“日后你就在这儿帮我守门,夜里歇在外间。”
又俯下身子附耳道:“放心,在这里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尤其是夜里,你大可自在些。”
明昭本应当为自己有了独处的空间而高兴,被林瑾之一说反倒觉得有些怪异,有种自己辛辛苦苦维持表象的努力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错觉。
不过这段初来乍到的尴尬很快就在繁重的军务中被消磨掉了。
明昭先前还在为无法上前线挣军功而担忧,到了中军帐后发现自己原来错怪林瑾之了,中军帐向来为军权集中之地,所知所得未必比前线少。
与她先前打听到的消息所差无几,北霄与大齐虽签了和约,两国之间却并不太平。
北霄公主一意孤行嫁往齐国,婚后某日夫君竟突然变脸,丝毫不见婚前谦谦公子的风度,开始流连烟花酒巷之地。
公主在异国他乡孤立无援,心中郁结居然直接病倒,身子每况愈下。
其兄北霄王太子端木晟听闻胞妹如此状况,痛心不已,日夜兼程赶至齐国王都,大张旗鼓地闯进柳府将王妹接回北霄。
至此两国间本就不对等的一纸和约更岌岌可危,平静的表面下是暗自较劲的僵持。
大齐边关三座城池才被北霄占领不久,两国虽打得两败俱伤,但北霄的实力显然更胜一筹。
明昭百思不得其解,柳春拂突然翻脸必是得了君主的授意,也不知齐君泽哪来的底气,还没休养好军队就开始急吼吼挑衅北霄。
收到邸报,军帐中围坐的将领们无不神情凝重,武将或许没有文臣会揣摩圣意、经营官场,但他们都不是蠢货,这些消息的意思不言而喻,边关不日便要爆发战役。
明昭在一旁干些端茶倒水的活计,实则也在暗暗打量每位将领的神色。有几位经历过年前几场大战役的将军明显脸色比几位后来的要更差。
他们切身同北霄作战过,深知北霄的作战风格之凶恶。
虽都被称作大国,北霄的风气可不如中原诸国来得和善,铁蹄践踏所过之处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以当日北霄以三关百姓作要挟大齐不得不签下和约,因为没人会质疑他们做不出屠城之事。
三关已失,若真再要开战,雾沙关不知道能不能经受住再一次战乱了。但这一次若败了,可真就是大开家门迎请北霄入主中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