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点急促,祭祀的三根神香直直地立在太阳鸟青铜炉中,青烟袅袅。
“将士们,”鲜红的衣裙沾了滚烫的血,杜雁秋垂下眼,平静的声音里压不住的波涛汹涌,“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为了西南的最后一战。”
远方飞过几行排成人字的鸟。
“这场战事我们打了三年。”
打到府库的粮食见底,打到哪怕路过家门口也无法去看上一眼亲人,打到秋收的麦子黄了一次又一次,太阳升起又落下,可南安人还是源源不断地来。
话语合入恢弘哀怨的鼓乐,而胸膛里的心脏似乎也都在跟着鼓声跳动。
夏荇不自觉地停住视线,追随杜雁秋飘扬的裙角。
那里的图案她这段时日日夜翻阅,最最是熟悉不过。
是幅用银线绣着的西南舆图。
杜雁秋的声音弱了下去,可气势却还在高升:“我无比清楚大家的无力,这口气我们压了三年,卡在喉咙里升不起来又落不下去。”
三年的时间不长,放到动辄百年的史书里不过就是寥寥几笔。
三年的时间又太长,足够本就不怎么繁华的西南千疮百孔。
茂绿浓树发出沙沙的响,吹过府城的风更肆意了。
“如今!南安地方王范元安的部队就在赶来府城的路上,他们装备了奸细的铠甲,掠夺了我们同胞的仅剩的粮草,他们做梦都想咽下西南的血,叫我们成为他们刀下的奴隶。”
敲鼓的乐手用的力气渐渐小了,一下又一下地敲中人心。
可怕的寂静中,杜雁秋声音哽咽:“我们没得选,这场战事不是西南想发动的,陛下觉得我们麻烦不派支援、官员觉得我们低贱克扣粮草,西南可以撑到今天,靠的是大家拿命去填拿血去换。”
木棒正中鼓心,将万千倾泻的情绪化作东流的怒江滚滚向前。
日头正好,毫不吝啬的阳光似乎要将视线中心的鲜红色烧穿。
珍珠流苏闪闪发光。
“今日我与各位聚在这里,共同再为了亲人、为了西南冲锋一次。”
“我们一旦退缩,前人在云湖在坝山在红河所抛的性命就成了笑话,亲人在土地里种出来送给我们的洋芋和稻谷也成了笑话,神山的圣洁会被玷污、孩子的未来会被剥夺,南安已经把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他们的贪婪无赖会让投降者死无葬身之地。”
无数的人都抬着头,眨也不眨地听着杜雁秋讲话。
这位传奇的侯府夫人远嫁西南,所育的不只有膝下三子,更有西南的万千百姓。
比起所谓的开国勋爵、世代簪缨,百姓对于谢家的印象都会具象化到这位素日笑盈盈的夫人身上。
她就像最温柔的水,润泽着风光各异的西南全域。
杜雁秋轻笑:“这一战注定会死很多人,可能也包括我。”
“可我们一旦胜了,南安十年内必将再没有力气踏足与大恒的边境,神山上流下来的雪水最终会冲干净战场残留的血,为后人铺出来一条安稳的鲜花之路。”
她最后定音:“春城不破,西南永固!”
……
“春城不破,西南永固!”
从白到蓝过渡的天里镀着条浓郁的柿子橙色。
夜幕即将到来,可热情颇高的府城士兵和百姓似乎还沉浸在午后点兵的余韵里。
初夏燥热的风时不时就要带过来他们大叫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