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走出一位蓝衣女子。月光如水,倾泻在她身上,勾勒出与李锦期七分相似的轮廓,却比李锦期更添三分弱柳扶风的韵致。她转身的瞬间,腰间禁步叮咚,却未发现檐上三人。
顾扶砚倏地站起,指尖微微发颤。就在他踌躇不前时,左右肩膀同时一沉——
“下去吧你!”
顾扶砚踉跄落地,正正与转身的萧锦墨四目相对。少女惊得后退半步,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响。
檐上二人看得分明——素来舌战群儒的燕秦质子,此刻竟憋得满面通红,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共秋摇头叹息:“瞧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我方才真想一脚踹他下去。”
商时序深以为然:“若非顾及体面。。。”
两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
商时序挑眉:就这?
谢共秋挤眼:够笑他十年!
而这边的萧锦墨被突然从天而降的身影惊得后退半步,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响。月光下,顾扶砚的玄色衣袍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绣着的暗纹。
“你。。。。。。”
“公主殿下!”顾扶砚声音陡然提高,在寂静的宫墙下显得格外突兀。话一出口,他自己先红了耳根,又急忙抿唇噤声。
两人相对而立,夜风卷着落花从他们之间穿过。最终是萧锦墨先打破沉默,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你为何。。。。。。要帮我?”
顾扶砚眸光微动,喉结上下滚动。良久,他才低声道:“就当是。。。。。。还皇后娘娘当年的恩情。”
谢共秋:“………”
商时序:“………”
你俩苦命鸳鸯都要同生同死了,还在这里演什么苦情话本?
檐上的谢共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用口型对商时序道:这厮在说什么混账话?
商时序扶额,以指蘸酒在瓦片上写道:怂包。
萧锦墨闻言,只是静静望着他,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个“好”字。她转身欲走,裙裾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
顾扶砚指尖微颤,正欲上前,忽觉后脑一痛——谢共秋的碎石子准准砸在他束发的玉冠上。抬头望去,只见两位挚友正在檐上挤眉弄眼:
谢共秋夸张地比着口型:快!说!啊!
商时序则抱臂冷笑,用唇语道:燕秦皇子的胆量呢?
这两个孽障。。。。。。
顾扶砚正暗自磨牙,忽见萧锦墨转身。他立刻绷直脊背,瞬间恢复往日清冷自持的模样。
商时序在檐上翻了个白眼,以酒代墨继续写道:装得挺像。
谢共秋有样学样:继续装,看他能装到几时。
夜风骤起,吹落一树海棠。花瓣纷扬间,顾扶砚望着眼前人,终是深吸一口气——
“时辰已至,该启程了。”
檐上二人闻言险些咬碎银牙。谢共秋手中酒壶捏得咯吱作响,这厮平日里在朝堂上舌战群臣的气魄去哪了?怎的到了心仪女子面前,连句体己话都说不利索?
商时序一抬头,天色不似往日明朗,但是估计时辰已经到了,两人不在说话,他们都知道,此次一去,万言难尽。
谢共秋纵身跃下,玄色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先将一个酒囊塞进商时序怀中,又朝萧锦墨草草拱手:“叨扰公主。”转身时不忘狠狠瞪了顾扶砚一眼。
商时序独立檐角,望着三人身影渐行渐远。天际浓云翻墨,偶有闷雷滚过,恰似他此刻心绪。指尖摩挲着酒囊上熟悉的云纹,忽觉掌心微潮——竟是谢共秋这混账临行前偷偷倒进去的半壶“醉春风”。
罢了。。。。。。
他仰头喝了一口残酒,任辛辣酒液灼过咽喉。雨丝初落时,玄衣已消失在重重宫阙之间,唯余青石板上几滴未干的水痕,分不清是酒是雨。
五更将尽,檐角铁马在雨中叮当作响。商时序寝殿的灯树仍亮着,将他的身影投在茜纱窗上,如一幅水墨剪影。
商时序披衣坐在窗前,手中一块未经雕琢的紫玉在灯下泛着幽光。这是三日前从南境快马加鞭送来的“暮山紫”,传闻此玉生于雪山之巅,经千年月色浸润方成这般莹润的紫,日光下如烟霞氤氲,暗处则流转星河。
那块“暮山紫”玉料在灯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日光下本是烟霞般的淡紫,此刻在烛火中却透出星河流转的深邃。
他取过银刀,刀尖在玉石上轻轻一划,簌簌落下的玉粉沾了满袖。他执银刀的手稳如磐石,刀尖游走时带起细碎的玉尘,沾在雪白的中衣袖口,恍若银河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