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细碎的雪花在素帛居的屋檐上积了薄薄一层。
翠微搓着冻红的手,在铺子门口堆了两个圆滚滚的雪人。
雪人的脸上嵌着两颗乌黑的桂圆核,她给雪人插上枯枝作手臂,一左一右立在门前,枝杈微微向外伸展,活像两个殷勤的小伙计在招揽客人。
温棠梨倚在二楼的窗边,她穿了件明黄色的夹袄,袖口还滚了一圈雪狐毛,随着她抬手整理绒花的动作,露出腕间一只翡翠镯子。
寒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初雪的清冽。
她怀中的汤婆子暖意融融,熏得她双颊微红,更添几分娇艳。
这一年的买卖结算下来,素帛居的盈利并不客观,才区区数千辆。
要知道,京城其他两家绸缎庄的年盈利已经高达数万两。
而真正进入温棠梨手中的少之又少。
温棠梨伸手关上窗户,见她看过来,裴砚之玄色大氅上积了层薄雪,连睫毛都变得亮晶晶。
他举了举手中的茶盏,喝下一口热茶,旋即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温棠梨还以为是裴砚之口味刁钻,茶不合口味。
但不是的。
裴砚之仰头看她的模样,与平日游刃有余的姿态截然不同。
“温棠梨,能帮我个忙吗?”
这是温棠梨第一次听见他向自己提出请求。她不由好奇,这京城里还有什么事,能难倒裴家最得意的二公子?
“我需要一个担保人。”
“担保人?”
窗外腊梅正盛。
裴砚之最恐惧的预想,终究成了真。
不久前,秦临与他受到了一封来自边疆的家书。
信里写到,裴元正与裴砚书已启程返京,边疆战事暂息,预计十月初三抵京,共度新春。
十月初三!
裴砚之不安地摩擦着杯盏,“我很特殊,你知道吧?”
过了一会,温棠梨点点头。
“何止是特殊。”她这样想。
裴砚之出身于最显赫的将门。
裴家世代镇守边疆,战功彪炳。
其父裴元正官拜护国大将军,不仅是乾元帝最倚重的心腹,更执掌着大昭近半的虎符兵权。
正因如此,帝王心术,讲究的就是制衡二字。
裴元正远在边关统帅千军万马,乾元帝自然需要一些牵制的手段。
这些手段便是裴元正的亲眷。
京城确实是大昭最安全的地方。可这份“安全”,对裴砚之而言何尝不是黄金笼?
“我不能出城。”裴砚之顿了顿,“但是我有必须出城的理由。”
他说得更直白了点,“我需要你帮我出城。”
年关将近,京城的守卫森严如铁桶。城门处日夜盘查,没有通行令者,一概不允许出京入京。
这是陛下亲口下达的旨意,说是“保护”实则……
思绪万千纠缠成一团解不开的结。
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