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曜却侧身避开,乌亮马尾扫过他手背,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香风。她将长剑往地上一插,绣着连翘花的瓷白鞋面碾过金黄花瓣,竟彩出一滩碎金似的痕迹。
“哪敢恼您呢。”她闷声开口,指尖绞着腰间丝绦,头却垂得极低,只露出小巧的鼻尖和泛红的耳尖,像极了檐下避雨的小雀儿,既惊且怯。
杨炯见状,故意往她跟前凑了凑,瞥见她睫毛如蝶翼般簌簌颤动,唇角不由得漾起笑意:“那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连翘花招你惹你了?”
“才没有!”楚灵曜猛地抬头,却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眸里,仿佛一尾小鱼误入春潭,慌得又急忙低头,脚尖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那石子骨碌碌滚进连翘花丛,惊起几只蜜蜂,她衣袖不经意间被花枝勾住,急得她轻轻扯动,耳垂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狼狈不已。
杨炯瞧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心头忽地一软,伸手替她解开勾住的衣袖,指尖触到她腕间肌肤时,温声哄道:“小灵曜生得这般清秀,可比这连翘花还要惹人怜呢。”
楚灵曜浑身一僵,手腕猛地缩回,却不小心撞进他怀里。
杨炯尴尬间半搂住她腰肢,只觉掌心触到的肌肤柔软如春日新棉,她却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推开杨炯,退到连翘花旁,胸脯微微起伏:“你……你莫要胡说!”
“怎的是胡说?”杨炯挑眉,随手折下一枝连翘花,替她别在间,“你瞧这花儿,黄蕊白瓣,清清秀秀的,可不就像你这般模样?”
楚灵曜伸手去触那枝连翘,指尖刚碰到嫩黄花瓣,忽地想起方才他替李泠揉脚时的亲昵模样,眼眶便红了,转身又要去拔地上的长剑。
杨炯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剑柄,俯身凑到她耳边低笑:“小姑奶奶,这花儿今年开得迟,你便饶了它吧!”
楚灵曜咬着唇不言语,却见杨炯从袖中取出一方月白帕子,轻轻替她拭去眼角泪渍:“小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怎的这般委屈?”
“谁……谁委屈了!”楚灵曜梗着脖子反驳,却被他用帕子轻轻刮了刮鼻尖。那帕子上还带着体温,混着春日微风,直叫她心头慌乱,忙往后退了几步,却被花根绊住,身子向后仰去。
杨炯长臂一伸,将她稳稳捞进怀里。
楚灵曜惊呼一声,下意识抱住他肩膀,却在触到他眼底真切的关心时,慌忙又要推开。
杨炯见她这般害羞,轻笑着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丝,柔声道:“刚才见你捡碎片,可是扎了手?”
楚灵曜听他这般说,心头微暖,却仍硬着气道:“谁要你心疼!”
杨炯摇头苦笑,低头瞥见她鞋尖绣着的连翘花,便没话找话道:“你这双绣花鞋,可是千里坊的?针脚细密,花样别致,好看!”
楚灵曜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见鞋面沾了些泥土,慌忙抬起脚要擦拭,却被他轻轻握住脚踝,搁在自己膝头。
“别……使不得!脏!”她慌得要缩脚,却被杨炯按住。
杨炯却浑不在意,从袖中取出一方雪青帕子,细细替她拭去鞋面上的泥点。
指腹擦过鞋头并蒂莲刺绣时,温声哄道:“过几日带你去凌波坊瞧瞧,咱家铺子新出的绣鞋样式别致,定能挑出合你心意的。”
楚灵曜只觉脚踝被他握得烫,连带着小腿都酥酥麻麻的,想要挣脱,却又似被什么勾住了般,半分也动不得。
她咬着唇不言语,目光却落在他顶,见乌黑丝里掺着几根碎花瓣,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摘。
恰在此时,杨炯抬头,四目相对。
楚灵曜指尖还悬在他梢半寸处,沾着片嫩黄花瓣。他喉结微动,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抬起,却不是去接那花瓣,而是轻轻拨正她歪斜的翡翠簪子。
楚灵曜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后退,手肘却撞翻了身侧花盆。泥土簌簌落在青砖上,混着连翘花瓣,恰似撒了满地碎金。她红着脸想要开口,却被他眼底泛起的笑意烘得面颊滚烫,半句言语也说不出。
杨炯弯腰捡起滚落在脚边的陶片,指尖擦过她方才触到的地方:“瞧瞧,这般毛手毛脚的,小心伤着自己……”
楚灵曜羞得耳尖都红透了,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预想中的搀扶却化作一声低笑:“可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楚灵曜奔回自己屋内,倚着门扉轻轻喘息,伸手抚上烫的面颊,又想起他方才替自己擦鞋时的温柔模样,那心跳便如擂鼓般响得厉害。
忽听得窗外蜜蜂嗡嗡,抬眼望去,却见连翘花正开得烂漫,黄白相间的花瓣在阳光下轻轻颤动,恰似他眼底流转的笑意,叫人如何也挥之不去。
楚灵曜咬着唇轻笑,低头见鞋面上被擦得纤尘不染,鞋头那连翘金绣在日光下若隐若现,直看得她又羞又喜。
忽地想起杨炯说要带自己去绣坊挑鞋,脸颊便忽地烧起来,忙转身钻进被子里,却又忍不住露出一双眼睛,怔怔盯着窗外的花儿呆。
这一夜,楚灵曜翻来覆去难以成眠,满脑子尽是杨炯的样子。直到五更天时,才迷迷糊糊合了眼,却在梦中见自己穿着崭新的绣花鞋,于连翘花丛中轻快奔跑。身后传来他的低低轻笑,待要回头,却被花枝勾住裙摆。
惊醒时,才现枕上已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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