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闷哼一声,李泠剜他一眼,复又看向楚灵曜:“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修行不精进,嘴皮子倒利索,明日起加练三炷香时辰的剑招。”
楚灵曜闻言瞪大了眼,“啪”地撑开油纸伞遮住半张脸,透过伞骨缝隙偷瞄杨炯。
见他扶着后腰苦笑,忽的壮了胆子道:“师傅刚才与侯爷十指相扣时,怎的不讲究规矩!”
话未说完,伞面已被李泠用剑鞘敲得歪斜,小姑娘慌忙后退半步,鞋尖踩进泥水里,索性抓着杨炯胳膊再不松开。
李泠耳尖烫,却仍绷着脸道:“再敢胡言乱语,即刻送你回荆州老家!”
楚灵曜撇了撇嘴,盯着地上水洼起呆来,忽用伞尖挑起一片竹叶,看它晃晃悠悠飘到杨炯脚边,小声嘟囔:“我偏不走,侯爷还说要送我绣鞋呢。”
“侯爷侯爷,整日将男子名讳挂在嘴边成何体统!”李泠越听越恼,扬手欲敲她脑袋,却见那丫头灵活地躲到杨炯另一侧,油纸伞在头顶旋得飞转,溅起的泥点蹭得杨炯衣摆斑斑点点。
杨炯无奈摇头,刚要开口打圆场,却见李泠陡然伸手揪住楚灵曜后衣领,像拎小猫般将人拽到身前:“我且问你,昨日教的‘燕子穿帘’可曾练熟了?”
楚灵曜梗着脖子道:“自然练了!”
“既如此,便演示一番。”李泠指尖轻弹,楚灵曜的油纸伞“咻”地飞出,直直插在竹节之上,“若让我瞧出破绽,今晚便不用吃饭了。”
小姑娘气鼓鼓退后半步,脚尖点地跃入竹林。青竹叶上雨珠未干,她却如春日乳燕般轻盈,在竹枝间辗转腾挪,衣袂翻飞处抖落串串水珠,那绣鞋面上竟未沾得半分泥星。
李泠抱臂而立,嘴上虽挑三拣四,眼底却掩不住赞许之色。
忽闻杨炯在耳畔低语:“你这徒弟倒是块璞玉,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功底,日后怕不是要成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
李泠轻轻颔,凝眸细瞧楚灵曜脚下步法,不想那丫头落地时不慎踩滑,竟踉跄着撞进杨炯怀里。
李泠眼神骤冷,楚灵曜却像被火烫了般猛地弹开,油纸伞从竹节上滑落,“啪”地扣在自己头上,疼得她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哀嚎。
“笨蛋!”李泠斥了一句,却在楚灵曜抬头时,瞥见她通红的耳尖,心中不由得泛起无奈。
自那日归来,这丫头三句话不离杨炯,时而盯着自己小脚呆,时而傻笑,时而叹气。这般怀春模样,便是再迟钝的人也瞧得出心思。
可如今自己已陷进去,若这丫头再重蹈覆辙,师徒二人同坠情网,让外人如何看,岂不成了笑话?
正这般想着,却见楚灵曜攥着伞柄团团乱转,忽然指着远处惊呼:“师傅快看!那片竹叶竟是紫的!”
李泠顺着她指尖望去,只见雾气氤氲的竹林深处,几竿墨竹在细雨中若隐若现,叶尖泛着紫霞般的光泽。她刚要开口,忽听得远处传来碎石滚动之声,似有人踩着湿滑山路迤逦而来。
“有人来了,快藏起来!”李泠低喝一声,拽着楚灵曜躲进一丛灌木之后,杨炯则身形一闪,隐入竹林深处。
楚灵曜紧紧握着油纸伞,只听得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偷偷拨开灌木枝叶望去,只见雾色中隐约晃着几个黑影,腰间佩刀泛着冷冽寒光。
李泠突然按住她的手,掌心暖意透过衣袖传来,小姑娘忽地想起方才师傅攥着杨炯的手时的场景,指尖怕也是这般温热,想着想着,耳尖便红了个通透。
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几句含混话音,待听到“清凉寺”“弥勒教”几个字时,李泠指尖骤然收紧,楚灵曜只觉被按得几乎嵌进泥里,却连大气也不敢出。
积水顺着竹叶脉络滑进衣领,她浑身湿透,冻得牙关打颤,却连个寒颤也不敢打。
李泠的呼吸声近在耳畔,比平日急促了些,不知是因紧张,还是方才斗嘴动了气。
待黑影渐远,脚步声消失在雾霭中,李泠仍未松手。直到山雀在枝头啼叫,她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没事了!”
松开手时,却见楚灵曜嘴唇冻得白,正要开口训斥,却见那丫头忽然指着她头笑出声:“师傅,你鬓边沾了片竹叶!”
李泠抬手欲拂去间竹叶,偏生怎么也够不着。
楚灵曜见状踮起脚尖,伸手替她摘下,指尖却不小心擦过耳垂。两人像受了惊的雀儿,猛地各自后退一步。
正此时,杨炯不知何时从竹林深处转出,手中握着几枚沾泥的暗器,挑眉道:“这竹叶上淬了毒,看来弥勒教的人果真在附近。”
李泠低头整理着被灌木勾乱的衣襟,刻意不去看楚灵曜通红的脸颊,沉声道:“先去清凉寺。”
言罢提剑便走,行了几步却不见楚灵曜跟上,回头望去,只见那丫头正娇憨地踩着杨炯脚背,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磨蹭什么!”李泠冷声斥责。
楚灵曜慌忙小跑跟上,经过杨炯身边时,压低声音道:“让你不给我说情,下次踩死你!”
杨炯先是一愣,望着师徒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随即整肃心神,轻踩竹叶,追着二人朝着清凉寺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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