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湘宜不信,除了和北松坊有来往的贩夫走卒,京中感染鼠疫的并不多。
尤其那些官宦人家,从鼠疫之初就尽可能避免和外界接触,何舫虽被降职但也是有俸禄的官员,不必像百姓一样出门讨生活,被传染的可能就更小了。
但何玉姣说的笃定,并斩钉截铁的说:“王妃要是不信,派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没有不信,毕竟这鼠疫就是你引进来的,想让谁感染,还不是由你随心掌控?”
何玉姣大惊失色:“王妃何出此言!好端端的,为何将鼠疫之祸安在我身上!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妹妹,可以对我恨之入骨,但也不能让我背负这样的罪名啊!”
“你也可以不承认,但十里山医馆的杂役已经认了,说是你花钱从他手上买走了病人的贴身衣物!”
这次,何玉姣脸上的震惊不像是装的了。
十里山的医馆关着附近城镇得了传染病无法治疗的病人,什么病都有,也有鼠疫病人。
这些人送过来就是等死的,因而吃住条件都算不得好,以至于医馆之中蛇虫鼠蚁数不胜数,连病人的衣裳头发里都生着虱子跳蚤。
何玉姣将这些病人的衣裳带进北松坊,又剪碎了夹进浣衣妇洗好的衣裳里。
一开始她并不确定这些衣裳会传染出什么疫病,直到鼠疫爆发。
见何玉姣垂头不语,肩背一个劲的哆嗦,何湘宜又问:“你把鼠疫引到京城的时候没想到你爹和你兄弟也会被传染吧?如今报应都到了他们身上,你可有一丝反悔之意?”
“他们该死!我才不后悔呢!”何玉姣突然双目森然的看向何湘宜:“我不信你就不盼着他们死!何舫逼死了你娘,把你在角院关了十年!我就不信你不恨他!”
何湘宜当然恨他,但她宁愿让何舫痛苦的活着,让他尝尽苦楚在恐惧中死去,所以才并未直接动手。
但她没想到何玉姣的恨意并不比她少。
不过——
“你承认了,”何湘宜又看向顾承钧:“你看,她承认了。”
顾承钧双手环胸,冷嗤出声:“认了就好,省的用刑。”
何玉姣脸色微变,猛的意识到什么:“何湘宜!你诈我!这一切都是你猜的!”
“当然不是,”何湘宜施施然道:“审刑司早就查过方圆百里的各处医馆,尤其重点查过十里山的,也确实找到一个卖衣物的杂役,只是他说你戴着帷帽,并不能看清你是谁。”
何玉姣身体瘫软的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顾承钧又对下属使了个眼色,后者拆开何玉姣的包裹,从里面翻出几件衣裳。
审刑司的人办案无数,一捏衣裳布料就猜到夹层里塞着银票,撕开一看,果然,数千两之多。
看着自己这段时间辛辛苦苦积攒的银票全都落在地上,何玉姣眼底显出灰败和痛苦的神色。
她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以为会为最后一线生机而求饶讨好,但真到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了。
“果然要出京,”顾承钧又瞥向何玉姣:“烂摊子还没收尾,这就要走?”
何玉姣瞥了他二人一眼,轻声说道:“我命苦,不到二十岁,就死了娘亲,死了丈夫……我遭婆母打骂,被小叔子轻薄,家里父亲兄弟恨不得我已经死了……我都已经这样了,难道不该为自己谋个生路吗?”
何湘宜却问:“可你还没杀死我呢,就甘心这么走了?”
何玉姣又是浑身一颤,似乎没想到何湘宜会猜到她和方月栀的密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