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霁点头。他用修长的手卷起了沈秋辞的乌发,轻轻地在手里把玩:“夫人如此说,难道不担心沈大人也在其中?”
沈秋辞装傻:“此言何意?”
赵怀霁却眉眼弯弯:“夫人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以着夫人的聪慧,怕是早就有所猜测罢?”
沈秋辞极力压制住面上的神色。她早知父亲在那桩陈年旧案中恐难全身而退,可如今却察觉事涉更深一层,竟牵扯至外族势力。
这是要掉头、诛九族都不为过的事。
她身子轻轻一颤,朱唇微抖,眼前一阵模糊,脑海中竟浮现出前世父亲被囚狱中,最终传来自刎身亡的那一日。
母亲当场昏厥,旁系叔伯闻讯赶来京城,却迎来的却是一纸诏书,赵砚行一道旨意,满门抄斩,死于狱中。
父亲为何会这么做?
赵怀霁仍是一副温雅从容的模样,可手上的动作却愈发放肆,那姿态几乎是要将她搂在怀中一般。
“夫人……”他低声唤她,语气温软得几乎要碎,“你我皆是身不由己。”
“那人已知我手上空无一物,魏贞自顾尚且不暇,如今能做的,唯有镇北抗夷,清算旧账。”
他指的是赵砚行。
“前因已成,坏果已结。沈家,终究难以幸免。”他顿了顿,“如同我,也逃不过。”
可前世,他分明逃过了。
赵怀霁是用什么来逃过的呢?
沈秋辞费尽力气回想。前世的此时,赵怀霁似是临时下了一趟江南,错过了春蒐,也未陪她回门。替她回门的,是瑞王府一位擅长易容的密探。
赵怀霁那趟江南,去得匆忙……
她脑中闪过一线火光,像被人猛地点破。
那一趟江南,他怕是去寻那些商贾的旧账。若能揪出当年同北夷勾连之人,便可将之化为筹码,与赵砚行谈条件。
再加上沈家。
那密函中藏着能诛沈家的秘密,虽只属牵连,却落在赵砚行手中——
以他那般缜密,未必不会借此拔钉去刺。
若赵怀霁再借势断尾求生,保自身周全,也非全无可能。
而今赵长宴亦未现身于春蒐之中。他曾与父亲有约,要护沈家周全,可时至今日,除却成婚之日送来一份贺礼,便再无音讯。
“杜归雪被魏贞带走。”沈秋辞忽然开口,“王爷可有把握寻回他?”
赵怀霁松开她的发丝,身子却贴得更近了些:“清和明知,那人并非魏贞,如今为何还问我?”
问句对问句。
两人都心知肚明。
“是镇北军。”沈秋辞冷下了脸,“王爷早就知晓了。”
赵怀霁笑了:“就如夫人,亦早已知情。”
沈秋辞吐了一口气:“无论敌友,我们手上并无半点可供交涉的筹码。”
“戴罪立功,”赵怀霁轻声道,“难道不是他替我们指明的路?”
戴罪立功……
沈秋辞心中一震,忽而明白玲珑为何将她引至此处。
赵砚行知道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也清楚赵怀霁并无实证可握。可若要彻查旧案,他就需有人做局、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