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说不出话了,刚憋出的火气,一瞬间全没了。
我就呆呆地站在那儿,摸着那台机器,心里全是歉疚和难过。
就他妈为了这台该死的摄像机,张之桥把命都搭上啦!
一条人命啊!
他是骂过我,是不顺眼,可是,可是……
我这心里突然变得很沉重。
不满归不满,平心而论,张之桥是个不错的编导,水平能力相当不错,算得上台里的精英啦。
这么个精英,没了,可悲啊,可惜啊!
从业这些年来,我始终都在找寻着媒体人真正的精神所向和脊梁,天天看报纸电视上面说我们这些搞媒体的如何混乱如何无良,说得我都怀疑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现在,我明白了,我的选择没错,我找到了我们电视人的脊梁!
张之桥是好样的!
这才是我们的精神所向和脊梁!
谁说我们无良了?
谁说我们混乱啦?
看看张之桥!
看看!
关键时刻,我们的人能拿得出命!
话说回来了,他是走啦,家人呢?
家人怎么活啊?
“林导,签收吧,签收完了,我,我送修。”老王努力克制情绪说。我掏出笔在签收单上签了我的名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老王,他家人来了吗?都好吗?下面有什么安排?”
“明天开追悼会,就在台里的大礼堂,他老母亲来啦,在台里的招待所。”
听说他母亲来了,突然有种想要去看看老人家的想法。
我也是个当儿子的,老人家这么大个儿子,说没有就没有了,可怎么办呀?
从设备科出来,我直接就奔台里招待所去了。
到了招待所,问前台,前台服务员告诉我,大厅喷泉那边坐着的那个人就是。
我远远看了看张之桥的母亲。
好憔悴啊!
呆呆地坐在喷泉边,两眼不知道是因为睡眠不好还是因为哭泣,红肿得厉害,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唉,张之桥个王八蛋啊!
他是解脱啦,这老母亲可咋办啊?
我看着都可怜。
原本想走过去安慰老人家几句,想想这个时候她肯定想清静一点儿,丧子之痛是需要时间和空间镇痛的,所以我放弃了过去的想法。
此时此刻,或许物质上的安慰更现实一点儿。
于是我决定给老人家些钱,等过个几天再安慰安慰老人家。
想到这儿,我掏出钱包看了一下,除了常规的二百块,我这儿就剩下6块多零钱啦,这点儿钱肯定不够。
现在钱似乎比我更现实,多点儿总是好的,虽然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张之桥的命,但是我还是希望多给老人家点儿,能解决问题就尽可能多解决点儿。
也不知道其他同事都准备捐多少,我决定捐五千。
这个数目我觉得最合适,我敢说,在一般编导里,我捐得算多的啦,我也挣得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