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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第111章该死之人只有不能开口的死人才能保守……

nbsp;nbsp;nbsp;nbsp;剥离的白条之下，许自新剑眉如飞，也算品貌方正，带着岁月奠基的沉稳。偏偏从他的眉心至右边唇角横亘一条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暗红增生如蜈蚣盘踞，几乎将一张脸一分为二。

nbsp;nbsp;nbsp;nbsp;大朝会上的许多年轻文官这辈子哪里见过这样的脸，瞟了一两眼便收回视线，生怕今夜夜半做起了噩梦。

nbsp;nbsp;nbsp;nbsp;“伯爷可还记得在下？”许自新抚摸脸上疤痕，“我如今这般模样可是拜您所赐。”

nbsp;nbsp;nbsp;nbsp;因着被割裂成两半的骇人面容，长兴伯一时竟没能想起许自新是谁。

nbsp;nbsp;nbsp;nbsp;许自新看出长兴伯是把自己忘了，自嘲一笑，想想也是，高高在上的伯爷哪里会记得一个本该淹没于淮河的小人物。

nbsp;nbsp;nbsp;nbsp;“看来您是贵人多忘事。”

nbsp;nbsp;nbsp;nbsp;整整十六年过去，便只剩他一个人还记得当年之事，也只剩他一个人还活在世上。

nbsp;nbsp;nbsp;nbsp;许自新平静地说出两个词：“北冥寨，五千两白银。”

nbsp;nbsp;nbsp;nbsp;长兴伯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可置信地盯着许自新。他想起来了——

nbsp;nbsp;nbsp;nbsp;作为朝廷官员，手上须青白无血，许多事情长兴伯自然不可能亲手去做，十六年前便是他用五千两银子雇佣了淮州附近山上的一伙匪徒，前去解决自己的兄长。

nbsp;nbsp;nbsp;nbsp;这人……便是当年北冥寨的匪首。

nbsp;nbsp;nbsp;nbsp;“你是许平。”

nbsp;nbsp;nbsp;nbsp;北冥寨位于淮州以北的北冥山上，规模并不算大，里面多是老弱妇孺，唯靠寨中的一些年轻男子撑着。拦路打劫终究不长久，再加上这些男子多会些武艺，更有几个身手格外不错，便常隐姓埋名接了些单子，不拘是什么，总能补贴些家用。

nbsp;nbsp;nbsp;nbsp;“等等，”刑部尚书上任后便翻阅了各地历年的卷宗，对北冥寨也有些印象，“我记得这北冥寨在鸿禧四年一月便被淮州团练使给剿灭了，匪首许平也已经伏诛。”

nbsp;nbsp;nbsp;nbsp;许自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恨意蔓延：“这位相公说得没有错。我本该是个已死之人，却侥幸天不收我，活了下来。许域，你敢不敢看看老子脸上的这道疤，这就是那日围寨时，被你们带来的人用刀砍出来的！”

nbsp;nbsp;nbsp;nbsp;许自新手戳着面上的疤痕，面目狰狞，几近怒吼：“全寨子的人都死了！一个不留！我们几个杀了人的，要杀要剐都认了。但吴婆婆、小花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寨子里，连寨门都没有出过一步，你们也不放过他们！”

nbsp;nbsp;nbsp;nbsp;国朝推行仁政多年，即使是寨匪，若被俘后不加反抗，皆会暂留其性命，待逐一细细查过后再行发落，安排去处，更别提毫无武力的妇孺。如凉州的沙丘营便是由当地的一伙沙匪招安后改组而来，其眷属也成了军眷。

nbsp;nbsp;nbsp;nbsp;长兴伯冷然道：“北冥寨全寨负隅顽抗，试图袭扰朝廷命官，才会被尽数就地正法，卷宗里记载得清清楚楚。崇尚书，是否？”

nbsp;nbsp;nbsp;nbsp;刑部尚书点点头，卷宗里的确就是这么写的。

nbsp;nbsp;nbsp;nbsp;许自新“呸”了一声，不屑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果然是颠倒黑白之人，这什么案卷是你们写的，自然白的能写成黑的，黑的自然也能写成白的。”

nbsp;nbsp;nbsp;nbsp;“许自新，你先不要急。这岁月久远，卷宗上所记文字终究是死物，尚有待商榷之处。朝廷上下也非全是你所想的酒囊饭袋之徒，若有不实，那便改，若有不公，那便平凡，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刑部尚书见许自新情绪激愤，出言欲安抚一二。

nbsp;nbsp;nbsp;nbsp;“那便依这位相公的意思。”许自新抱拳道。

nbsp;nbsp;nbsp;nbsp;张月盈事先便同他们交代过，刑部尚书是位还算公正的人物，凡事只看证据，他若发问，只管把事实说清楚就行。

nbsp;nbsp;nbsp;nbsp;许自新交代道：“当年，这淮河的水涨上来了不久，寨子里的钱就用得差不多了。然后，有人说要跟我们做桩大生意，帮他杀个人，事成后一共会给我们一万两银子。我们想着总不能让寨子里的人饿死，便接了下来，长兴伯也先予了我们五千两银子的定钱。”

nbsp;nbsp;nbsp;nbsp;许自新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盘算着等水灾过了，便去山下低价盘些田地，慢慢将寨子给散了。

nbsp;nbsp;nbsp;nbsp;没想到这些银子竟成了全寨子的催命符。

nbsp;nbsp;nbsp;nbsp;“几个月后，寨子外边来了许多官兵，我们自知不敌，利落地开了寨门投降。没想到那些官兵进了寨门，见人就砍，我身中数刀，被逼到水边，才寻到机会跳水逃了。”

nbsp;nbsp;nbsp;nbsp;许自新慢慢攥紧掌心。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鸡犬不留，分明是在灭口。

nbsp;nbsp;nbsp;nbsp;仔细想想就是那一桩生意招来的。

nbsp;nbsp;nbsp;nbsp;许自新从水里出来，寻了个破庙待着，发了好几日的高热，险些丢了性命。隔了好几个月，他才敢扮成乞丐进城偷偷打听到了消息，那日领头的除了淮州团练使还有长兴伯。

nbsp;nbsp;nbsp;nbsp;趁着夜色，他从铁匠铺里偷了一把大砍刀，拎着一路去往京城，想要报仇。人刚到京城，窝在长兴伯府门外了几天，就被楚太夫人的人拦下，好说歹说，送到了江南的一处庄子上。

nbsp;nbsp;nbsp;nbsp;“今日来的这些人都是人证，而我的手里还有件物证。”许自新从脖颈上拽下一枚荷包，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扉，“我虽没读过几本书，但有个习惯，只要做生意必然要留下凭据。没想到吧，这东西我还好好留着呢。”

nbsp;nbsp;nbsp;nbsp;刑部尚书接过凭借查看，纸页已经干枯变黄，仿佛一碰即碎，上面写了：“北冥寨许平可以此凭据自张域处兑得白银五千两。”

nbsp;nbsp;nbsp;nbsp;如果名字还能勉强称是同名同姓，但右下角赫然印着长兴伯的私印，这个可造不了假。

nbsp;nbsp;nbsp;nbsp;刑部尚书小心翼翼将证物放在内侍所捧的托盘上，对皇帝道：“启禀陛下，臣也已看过，应该就是长兴伯的私印。至于确认，还需拿回部里，等田老勘验过，才能下最终结果。”

nbsp;nbsp;nbsp;nbsp;田老乃是刑部专门辨别字迹、印章和油墨的小吏，已在行当里做了近四十年，几乎从未出过错。

nbsp;nbsp;nbsp;nbsp;皇帝点点头，开口：“长兴伯，你可还有什么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