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书逸文张了张口,他想劝一劝自己的老朋友,将一束花放在张艾可的墓前:
“张途,我知道你很难受,但已经过去八年了,你不能一直停留在这里。相信艾可在天之灵,也不希望自己的爸爸终日酗酒、以泪洗面吧?”
书逸文是个现实的人。
在他看来,张途只是因为无法接受现实,才一直秉持着“追查元凶”的妄想。
毕竟当年警署已经证实那是一场意外,甚至连两车的司机都死于事故中,他上哪儿去找“元凶”?
“谢谢,逸文。不过你不必再劝我了。”张途挥了挥手:“我想和小可多待一会儿。”
“…哎。”书逸文一声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书家的人群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也都走了。
偌大的墓园中,只有张途一人,伴着呼啸的风。
他默默地坐在墓碑前,一语不发。
直到石碑的阴影从他的左手边跑到右手边,直到天边只余夕阳的一角,他才用手撑起有些麻木的双腿,向墓碑告别:
“小可,爸爸走了,下次带着你最喜欢的‘小白兔’来看你。”
他摸着墓碑的顶,就像是在摸着女儿的头。然后依依不舍地走向墓园的大门。
张途的眼中满是柔情,但背对坟墓的那一刻,他的双眼变得冷静、犀利,如一把出鞘的青锋,誓不回头。
他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坐在驾驶室上,点燃一根香烟,闪烁的火光隐约照亮车内的一切。
各种各样的纸张、文件,还有照片,一半是女儿的、一半是其他人的,它们被图钉和线条钉在内顶上,交织成一张复杂的大网。
“八年了…”张途呼出一口香烟,略微出神。
八年过去,他始终没有放弃。即便身边的朋友都不理解他,即便老婆也逐渐接受现实,但他依旧固执地寻找着当年的真相。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女儿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的身体是那么单薄,他都不敢用力去抱。
他也永远忘不了偶然发现事件蹊跷的那天,心中的怒火与不甘。
事故发生十小时后,交管和警署就搬出了“刹车失灵”的报告,他本不该有异议,毕竟连那个撞幼儿园校车的肇事者也死在了事故中。
直到他得知肇事者的身份是韶光集团老总的子嗣之一,他才感到一丝不对劲。
请求查看报告原件却遭到敷衍,试图寻找当事车却被告知已被处理,现场当天的监控录像也因为暴雨而极其模糊…
他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可能意外卷入了一场复杂的纷争,成为了莫须有的牺牲品。
如果他也卷进去,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被这残酷的暴风吞噬,尸骨无存。
但他没有退缩,因为他是父亲。
他要让自己的女儿死得明白。
这些年来,他一直走在寻找证据和报案起诉的路上,遭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他的公司倒闭破产、亲人朋友离他远去、从小康家庭到一穷二白、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妻子最近也感到了疲惫,早出晚归、不见人影。
张途心里明白妻子可能早已对这样的他感到厌倦,他不怪她。
找不到证据,他就从别的地方下手。
韶光“换人”不是秘密,新的总裁必定是这场纷争中的既得利益者。
很早之前,他就盯上了佚玉,试图寻找这个女人的破绽,同时也不忘挖掘韶光集团的黑料,为扳倒这座大山做出了充足的准备。
数月前他甚至接触到了那位有名的“市一警花”林鸢,对方承诺为自己提供支持,但最近这人却不怎么理他了,像是忘了这件事。
“罢了,终究得靠自己。”
张途将烟头丢出车窗,开着车向城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幽深寂静的崎岖山路上,闪烁的车灯成了唯一的光源,在颠簸中若隐若现,如一盏烛火刺破长夜。